最后一班崗
張礦長站在調度室,望著大屏幕上跳動的紅色數字——這是他的最后一班崗。明天,這座服役四十年的老礦就要關停。窗外,最后一列運煤火車正緩緩駛出礦區,車皮上的煤塊在暮色中泛著灰金。
"張礦,217工作面有瓦斯濃度預警。"技術員小劉的聲音讓他心頭一緊。他抓起安全帽,快步走向井口。井架上的絞車仍在運轉,鋼絲繩在夕陽下劃出銀亮的弧線,像一把收割時光的鐮刀。
下井的罐籠里,張礦長摸了摸口袋里的老懷表。這是父親留下的,表盤上的刻痕記錄著三代礦工的故事。巷道深處,217工作面的礦燈連成一片光的海洋。老礦工老王正蹲在回風巷檢查瓦斯探頭,見他來了,咧嘴一笑:"礦長親自督戰啊?放心,我這雙眼睛比儀器準!"
突然,頂板傳來悶雷般的異響。張礦長的心猛地懸起,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是冒頂的前兆。"全體撤離!"他扯著嗓子喊。礦燈的光柱在慌亂的人群中晃動,像暴雨中飄搖的螢火。
當最后一名礦工撤到安全區域時,張礦長卻轉身沖向材料庫。小劉在后面大喊:"張礦,危險!"可他已消失在巷道拐角。材料庫里,那臺老舊的液壓泵正在滲油,如果冒頂時砸壞它,整個工作面的支護系統都會癱瘓。張礦長擰緊最后一顆螺絲時,頂板塌落的碎石已如暴雨般傾瀉。他被壓在液壓泵與巖壁之間,懷表在胸前硌得生疼。黑暗吞噬了礦燈,他摸索著按下表殼上的按鈕,微弱的光亮映出表盤上歪歪扭扭的字跡:"1985年,父親殉職于此。"
救援隊找到他時,液壓泵仍在工作。張礦長躺在擔架上,望著頭頂重新亮起的礦燈,嘴角泛起苦笑:"這表,終于能傳給我兒子了。"